2011年4月30日星期六

转发: 探秘武钢“疯人院”(原稿)


南都记者 纪许光 发自湖北武汉 (本文刊载于2011年4月30日 南方都市报 A28版)

第86次被拒。徐桂斌和龚莲芳被阻止在武钢第二职工医院住院部大楼的铁闸门外,这一次他们找到了儿子徐武逃跑时的那扇窗户。 

2011年4月19日,武汉钢铁集团公司炼铁厂职工徐武从精神病院逃脱,并赶到广州寻找媒体关注,时隔不到一周事件,徐在南方电视台记者的眼皮底下,被数名自称“武汉公安”的男子强行掳走(见南都此前相关报道)。而此后,徐武的去向和带走他的男子身份一度成谜。 

昨日,他们与院方发生激烈冲突。徐桂斌说,儿子徐武被武钢连铁厂保卫科和武钢公安分局带回后,仍被关押回武钢职工二院精神病科住院部。并在昨日上午再次遭到便衣民警“殴打”。

实际上,爱情曾离“精神病人”徐武很近,在他被强行收治之前,他曾与父亲第一次羞涩地谈到了“恋爱”这个话题。在“被精神病”之后,那位在法院工作的姑娘,最终还是离他而去……

图书:徐桂斌和老伴到武钢二院精神科探望,再次遭到拒绝,南都记者 纪许光 摄

   探秘 

昨日,坚信儿子被从广州抓回后再次“收治”到此的徐桂斌带着记者来到这里。遗憾的是,这一次,他和老伴仍未见到徐武。徐桂斌说,就在当天早上,他也曾到此探望,发现徐武正在遭遇便衣“殴打”。

  已经破败不堪的旧院墙坍塌在杂草中。若不是大门口悬挂的一块写有“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精神病人亲友协会”的牌匾。整个武钢二院精神科看不出任何医院的样子。每间病房加装的双层防护钢管和一道又一道的铁门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羁押犯人的“拘留所。因为坚持上访和控告武钢炼铁厂领导及保卫科科长全林,他们的儿子徐武被鉴定为“偏执型精神病”,已经被关在这里超过4年了。 

“精神病院是个特殊的医院,不能让你们见。这是卫生部的规定。”武钢二院保卫科一名负责人说。昨日上午,当地警方到医院调查徐武事件,自己全程在场。无人对徐武进行殴打。徐桂斌的说法完全是“臆测”的结果。 

实际上,2007年,徐武第一次逃跑成功并扒火车到北京陈情事件发生后,这样的“规定”在徐家人身上更为显著,徐母龚莲芳粗略算了一下,这是4年来,他们第86次前往探视遭遇“闭门羹”了。 

一名自称在二院精神科已经工作了8年的值班医生,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证实了是一名该院内部人士的说法,他称,徐武事件在该院医生当中早已人尽皆知。但苦于没有“上级指示”,对徐武的处理意见,院方迟迟没有做出。

  在该院铁闸门西侧一楼,南都记者找到了徐武住过的病房。这是一间大约10平米见方的特殊房子,一道浅绿色的闸门将病房与外界完全隔离,在房间的左侧是一张高低床,上面一堆已经污秽不堪的床褥用品堆放在砂锅面,右侧则摆放着一些类似旧式家具的物品。和高层病房不同的是,这里的窗棂是单层的。徐武的姨妈说,家人分析,徐武正是利用这个薄弱环节,成功逃脱。单层窗棂并非实心钢筋制作,一个成年男子用合适的方式将其打开,并非难事。 

“(徐武)有没有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那得看鉴定。这个人的事情真是麻烦。搞坏了我们的窗子,值班的人要被罚钱的。”这名值班男子说。徐武在前不久才被从原来的高层病房转到一楼的病房接受看管。4月19日,徐武趁值班人员不注意,用床单扯开窗户后成功逃走。 

医院保卫科干部说,目前精神科收治的病人总计约100余人。在此之前,从未发生病人“脱逃”的事情。而在现场的其他探视家属称,在此之前,他们探望在此诊治的病人实需要“按规定时间”。

一名年纪较大的医护人员说,这里的病人每天的用餐实行“定量管理”,也就是说,按照医生对每个病人病情分析,进行食物分配。而家属探视时带来的物品则需要检查。 

昨日,几经努力,南都记者和徐家亲属最终也未见到徐武。 

“挂靠”的精神科

在武钢二院精神科,南都记者多次试图要求值班医生打开铁门进入,遭到值班人员拒绝。一名自称家属的人说,武钢二院精神科实际上是个挂靠机构。她称,精神科的上级主管部门系武汉钢铁集团公司第二职工医院,但这家医院是否拥有收治精神病人的资质,家属们则表示“不清楚” 

实际上,徐武所在的住院部,南都记者没能见到任何明显悬挂标注为“精神病”字样的牌照或牌匾。全院上下,唯一可辨识的,就是这块标识为“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精神病人亲友协会”的牌匾。一些武钢老职工说,这个协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经过哪个部门批准的,他们一无所知。 

北省卫生系统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武钢职工二院具备相关医疗资质,但是否有收治“精神疾病”的诊疗范围许可,需要查询档案后才能知道。但截止南都记者发稿前,记者未见任何回复。

“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未收到“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精神病人亲友协会”的已登记备案材料。当地民政部门一名值班人员在电话中透露,目前可知的是“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确系获准许可机。但记者见到的后缀后“精神病人亲友协会”字样的“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精神病人亲友协会”牌匾是怎么来的,这名工作人员说“搞不清楚”。 

公开资料显示,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残疾人联合会  位于武汉市青山区工业大道116号(一称位于“十二坊天外天大楼内),主要许可内容是“负责武钢残疾人各项服务”。  

一名已经退休的武钢工会前职工说,到了1990年代末,市场经济来袭,老一套运营手法已经不足以支撑诸如残联、职工医院的发展,反而使其成为“包袱”。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武钢集团领导决定将包括武钢职工二院在内的原本只为职工和家属服务的机构重新定义为“服务职工、面向社会”的盈利性机构。 

“那么多病人,就徐武一个人是特殊的,其他人都要交费。他不用。”4月28日接受南都记者采访的武钢职工二院消息人士昨日说,在徐武被收治后,其所在的炼铁厂领导曾专程到医院开会,并提出“家属那里不用管,要钱我们出。”

徐桂斌和龚莲芳说,在徐武被收治后,除了因为请律师曾被骗走过5万元外,在徐武的治疗上,徐家确实并未开支。也从未有人上门“讨钱”。 

被错过的爱情  

  比徐武小一岁的弟弟徐进现在已经是一位15岁孩子的家长。姐姐也早已外嫁。在武钢现存的,位数不多的“筒子楼”宿舍区里。人们对徐武最多的评价是“老实”、“倔强”。同时,他还是一个光棍。 

  实际上,爱情,曾经离徐武很近。武钢炼铁厂一名曾与徐武共事多年的男子说,在同龄同事相继结婚后,徐武曾表现出对爱情的极度渴望。大约在2004年前后,徐武曾向他提起,自己爱上了一位在当地法院工作的姑娘。

  “但是那姑娘看不起他,那个时候,徐武确实有点‘不务正业’,把时间都用在帮别人‘维权’上去了。”这名知情人说,徐武是在一次帮助别人维权的过程中,到法院送资料,与女方相识的,但随后不久,徐武就再也没提“结婚”的想法,他对同事们说——“我要告倒全林(武钢炼铁厂保卫科科长,自称警察)”。 

  徐桂斌也说,儿子曾不止一次和他提到过这位“在法院工作”的女孩。那段时间,是父子俩关于爱情的话题最多的时候。但因为对主管自己的保卫科长全林的屡次“找茬”。徐武最终还是与这个女孩擦家而过。

徐父单位:正积极与炼铁厂协商 希望对方放人

  从4月19日逃离精神病院,并最终被抓回。武钢集团公司及涉事的直接单位武钢炼铁厂、钢城公安分局面对媒体的采访始终是“一律拒绝”。 

  昨日下午,徐武的父亲所在单位(武钢大型厂)退休办的数名工作人员来到徐家。称“希望解决问题”。而此间,“大型厂”退休办书记张安平和厂办另一位官方代表王伟建接受了南都记者的采访,这是“武汉被精神病人徐武”事件发生后,官方唯一一次正式的回应。 

  “大型厂高层目前正在和徐武所在的炼铁厂联系,希望就这个事情研究一个解决的办法。他的父亲毕竟为武钢奉献了一辈子。”张安平说,虽然同属武钢集团,但因为不属一个厂区,他们对徐武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张平安说,徐武的父亲曾多次找到武钢集团公司及炼铁厂,但最终都没能将徐武从医院接出。

  “最关键的问题是,连他的父亲(徐桂斌)都不能保证徐武出来后就不去上访了。现在稳定压倒一切,这个据我所知,公安那边有个意见的,他出来要是再弄点什么(上访告状)也不好。”张安平认为,目前能够使得公安部门(钢城公安分局)相信徐武出院后不会再到北京等地告状陈情是最关键的。而这一点,不仅徐家父母无法保证,徐武本人能否保证也是未知数。

  “加上医院的几份报告。如果权理机关不说话(同意),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好说。”大型厂办一名工作人员说。

记者采访遭盯梢、殴打  知情人称“公安已骑虎难下”

  4月28日,在徐武父母住处,采访结束后,南都记者遭到数名便衣男子跟踪。在出租车行驶至武汉沿江大道时,其中一名男子曾称“有领导想见你”,但遭到记者拒绝。 

  昨日下午,南都记者在对武钢职工二院精神科住院部进行探访时,再次遭到该院保卫科负责人带队阻拦。一名身着蓝色条纹条纹上衣的男子一度对记者动粗。在场的多名武钢老职工试图阻止也遭到推搡。在精神科其他病人家属的报警帮助下,当地派出所派员到场才算平息事件。 

  “这个事情公安也很为难,他们骑虎难下。要是不放人,现在媒体已经把事情曝光了。他们也知道盖不住了。但要是放人,徐武再去北京告状怎么办呢?”当地警方一名知情人士昨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家属所称“徐武再次被羁押回武钢二院精神科,并遭殴打”的情况不实。这位人士称,关方面在将徐武带回后,并未上将其送回医院。而是“在安全的地方”做徐武的“思想工作。

来源:纪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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